李广信
《高等土力学》第二版出版了,承蒙出版社送我10本,看着这本朴素端庄,印制精美的教材,一股豪气,些许心酸,感慨系之,体会到什么是所谓的“心血”。这近70万字,每字都抚摸不下十次。其中的22道例题,289道习题都是一个个构思、解答、修改、校正、增减,每题也都斟酌琢磨同样的次数。
不同于充栋汗牛的《土力学》,我国于1978年实行研究生学位制度,研究生的教材从无到有,不是东抄西拼可以充粘贴出来的。1978年我在清华大学师从黄文熙先生,开始进行了本专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个人的研究生学习与研究。除了主要靠自学外,教研组还给我上课,除了黄文熙先生经常对我进行“单槽饲养”外,像陈仲颐先生、濮家骝先生、李景坤先生等常轮番给我这个唯一的学生上课。这种一生多师的待遇现今很少有人能享受到了。
到了80年代初,黄文熙先生预感到我国大批培养研究生的时代即将到来,这种单槽饲养式的教学方式难以持久。于是组织了他早期的学生和助手们编写了《土的工程性质》一书。由他亲自动手,每人分一个专题,精读近20多年国际上相关课题学术研究的新进展后,写成6章,由水利电力出版社出版。这本书对于改革开放以后的岩土工程界了解国际上土力学学科的进展,以缩小由于“文革”造成的我国与国际岩土工程界的差距;对于其后研究生的教学都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到了1983-85年,“文革”后招收的本科生大批毕业,研究生生源充裕,各院校的研究生一下就多了起来。黄文熙先生倡议在北京开设《高等土力学》课程,北京的各有关单位研究生集中听课,教材就是《土的工程性质》,由北京一些专家分章节授课,地点先后在水科院、华北水院、铁科院和清华大学之间变换。记得授课的有王正宏教授、濮家骝教授,还有水科院的卞富宗、杨荫华等专家,内容并不确定,有时也因人设题,考核也不严格。后来我也参加参加过土的本构关系和土的强度等章节的授课。这种授课形式一直坚持到90年代中期。但岁月如梭,逝者如斯,老一代专家年事已高,有的已驾鹤西去。这种形式也就难以为继了。
当时各单位导师与研究们和我商量,认为由清华大学开设这门课程较为合适。可是当时清华的老教师都基本退休,年青人又留不住,很多工作都落在我的身上:教研室主任、教学负责人、本科生课程主讲教师。而将高等土力学的各章全部接过来,在时间与知识面方面的难度很大。又因研究生课选课人数少,学校计算的工作量很低,写教材更无“业绩”可讲。但面对莘莘学子的殷切期望,也不愿辜负黄先生当年的期望,大约在90年代中,我接过了这份担子,记得开始时请濮家骝教授、王正宏教授等分讲一些内容,后来就全部由我讲课了。并聘请专家讲座,先后有卢肇钧、周镜、黄熙龄、汪闻韶、沈珠江、陈肇元、刘建航、陈祖煜、郑颖人、张在明等院士,还有包承纲、殷宗泽、魏汝龙、陈愈炯等教授,有的是多年陆续讲座。
1997年开始用我编写的讲义授课,参考书是《土的工程性质》和河海大学的《土工原理与计算》和国外一些教材与著作。期末考试很严格,题目也较难。听课的研究生迫切要求一本教材,可是当时国内难以找到这个层次的适用教材,从头编写的难度是可想而知的。于是我每年修改增补讲义,然后复印免费发给学生。让同学对讲义提意见,包括概念、公式、语言、文字等,提意见多而正确的期末成绩加分,可加5-10分,好在由于当时考试试题很难,极少有人超过90分,因而加10分也没超过100分。这种方式连续进行了多几年,讲义日趋完善。2004年在清华大学出版社出版了《高等土力学》教材。由于吸取了学生们的意见,内容适中,错误极少。教材出版后受到师生们的欢迎和好评,获得清华大学优秀教材一等奖,北京高等教育精品教材和被教育部学位管理与研究生教育司评为研究生教学用书。经进行十余次印刷,售出了两万余册,每次印刷进行了小的修补。
十多年来,土力学的理论、实践以及认识都有了很大的进展。一些老师和学生也提出不少意见,认为第六章偏难偏深,阳春白雪,和者盖寡,一般都舍去不讲;第七章似乎与全书不协调。所以这次删去了第七章;重写了第六章,对其余各章内容也都作了一些增改,。如果说本科土力学学习的重点是培养工程师,让学生们掌握土力学的基本概念与原理,便于他们今后从事岩土工程的实践;那么高等土力学就是将学生引进科研的门槛,使他们了解土力学研究的历程、成果和方法。是在本科土力学的基础上,介绍学科的发展和基本研究成果,但并非是本学科各课题的前沿。
十年来,每年都进行《高等土力学》课程讲授和期末考试,前些年还要承担博士研究生入学考试与博士生的综合考试命题,作者也参与注册岩土工程师考试的命题工作,在这些命题中积累了大量的考题,也投入了很多的时间与精力。这些都是很宝贵的财富,用以充实新版的教材。每章都加入了若干例题,每章之后列出了大量例题,并附有答案。
本书第一版大约用了7年,第二版从2013年动手,用了3年,前后正好是10年,其中辛苦唯窗前星月知之。在高校下功夫写教材的人极少,据院领导讲十三五全院没有报上一本教材计划。这份差事既非“挟泰山以超北海”,也非“为长者折枝”,正所谓是“好汉子不愿做,赖汉子做不了”之事,那些学术大亨们不屑于此等无名无利的雕虫小技。从网上看到,清华大学每年经费达200亿,真是富可敌国了。前几年的211、985经费使某些近资源者者肥得流油,但此书没有得到一分钱的经费;90年代初评为教授、博导也与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它的版费也许够在北京买0.5m2商品房,站着还是可以的。
退休快10年了,先后写了几本教材。记得小外孙女两三岁时,在一个玩具日历键盘上像模像样地来回按,问她在玩什么,答曰“在写教材”。如今她10岁上小学四年级了,已经从事其他更重要的工作了,我还在写教材。
正是:
十年磨一剑,
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
多少不平事。